采写/李彤史航编辑/计巍正在电台直播的叶文“你好!听着!离婚!再见!”这曾是响彻东北上空的最狠电波声。年,电台节目《叶文有话要说》开播,至今,主播叶文接听了近10万个与家庭暴力、家庭矛盾、婚外情等与情感困境有关的电话。透过这些“不可外扬的家丑”,叶文看到了一个个家庭和人性中的阴暗角落,以及被困在那里,向她寻求救命稻草的人。愤怒让她成为“狠人”,她在节目里如堂吉诃德般,单枪匹马地和涌到她面前的这些“罪恶”战斗,试图把它们击碎,把对方骂醒,让求助者重获新生。如今,16年过去了,她面前那扇巨大的“风车”还在转动着。视频:“狠人主播”叶文(制作/史航丁赫)狠人?两个被家暴者的电话接连打进网络直播间。“他当时的样子像打仇人一样,根本就没把我当人一样对待”。第一位求助者没结婚就开始挨打,结婚5年,耳膜被丈夫打破,又遭出轨,她不知如何反抗,希望再生个男孩挽回丈夫的心。第二位求助者,结婚后被打了9次。其中一次,丈夫用拳头把她打出了轻微脑震荡。怀孕时,医院里生小孩,医院,羊水已经干了,孩子是青色的,差点“一尸两命”。尽管对于很多事情已经处变不惊,叶文在那一刻依然喘不上气。“我确实是在00年,而不是在年么?”“叶文姐,你觉得我应该离婚吗?”两位求助者提出了同样的问题。放在过去,叶文会说“你太窝囊了”、“太废物了”,她要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事情的解决办法,或使用她最经典的叶氏四连击“你好!听着!离婚!再见!”,随后挂断电话。这样的“狠人”形象在黑龙江几乎家喻户晓,叶文被调侃为东北上空最“狠”的声音。提到叶文,许多听众的第一印象是,“就是骂人贼凶的那个?”她的经典语句,如刀锋般犀利,流传在哈尔滨的大街小巷:“见过脸皮厚的,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”、“做第三者还不害臊,天上掉下一张脸你要不要?”、“你根本就放弃了尊严”。现在,面对十多年来叩问她无数次的那个离婚与否的问题,44岁的叶文语气平静:“你把我的心戳了好几个窟窿。不要问我,我不知道。我的建议在我刚才33分钟每一句的分析中。离婚的决定和结婚一样重要,应该由你自己决定,由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决定。”这是叶文进入网络视频直播的第年,她的话筒边多了两块手机屏幕。00年4月起,叶文在家支起了手机支架,带领团队新增了每日固定的网络直播节目,每天上午10点在短视频平台开始,到将近下午1点时结束。而每天下午4点半,叶文仍会准时出现在黑龙江广播电台(以下简称为“龙广电台”)4层的直播间里,在FM10.1频道,继续陪伴听众度过新一天的《叶文有话要说》,并将节目于短视频平台同步直播。当叶文的样子、表情展露在镜头面前时,很多人无法将这张“人畜无害”的娃娃脸和记忆中那个浑厚犀利的声音联系起来,更何况,这声音似乎变温柔了。不时有评论从屏幕底端弹出,“叶文不再是以前广播里的叶文了”,“叶文没那么狠了”。叶文不狠了么?听众糖果觉得,“叶文姐的言辞确实温和一点了”。按照叶文自己的解释,“人总要长大”。年轻时,她常会把个人的愤怒和谴责带入节目,去对抗那些让她嫉恶如仇的“封建”思想,现在的她更懂得倾听和善良的意义。在叶文的哥哥杨章看来,这几年叶文的主持风格确实委婉了一些,但对于一些社会问题,她还是保留着狠辣的风格。比如,叶文憎恨一切谴责受害者的行为。接听被家暴者来电的中途,原本在耐心引导求助者的叶文突然爆发,猛地拍了一下桌子,杯子被震出了清脆的响声,有人发弹幕评论“吓得我一激灵”。“直播间里不要再有那种无知和无耻的人来问:为什么挨打?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打人!这种人请你出去!”说完这句话,叶文又秒切换为轻柔的语气,“好的,你接着讲”。叶文粗略地计算过,这些年她接了将近10万个电话。这些电话关乎人们情感生活中五花八门的困境与痛苦——婚外情、婆媳矛盾、家暴、情感中的冷漠与厌恶……叶文无奈地对着镜头,对打进电话的年轻女性说,“我做过回访,打来10个电话,有9个是不听劝的。无论我当时是怎么建议的,你们该怎样还是怎样,习惯是最难改变的”,“姑娘,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,改变自己,或者不”。电话已到尾声,打进“我懂了姐。”叶文欲言又止,她的声音有些无力:“那真好”。在短视频平台直播的叶文本能叶文从没想过要成为一个“狠人主播”。年大学毕业后,叶文进入龙广电台工作。年,叶文开始主持《新大学时代》,那是一档轻松愉快的节目,她也因此获了一众年轻粉丝。年,原本下午档的节目主持人被调走,8岁的叶文被选为“填坑的萝卜”,接替一档名为《有话好好说》的节目。节目最初定位宽泛,播报各类社会新闻,后来,叶文发现听众对涉及情感类的新闻特别喜欢,来信多,反馈也多,台里慢慢将节目转型为“情感评论与调解”。同年,更名为《叶文有话要说》。最初的尝试带着慌张,刚刚结婚不久的叶文涉世未深,也缺乏对他人婚姻的了解。接听第一个听众来电时,因为无法迅速回答对方的提问,她不得不让听众先把电话撂下。“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对话,该怎么面对对方的情绪和讲述的东西,太年轻了,缺乏自信。”叶文说。叶文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“底气”。她带着自己成长中的普世价值观,诸如“爱情要忠诚”、“不可以打人”、“不可以总是吵架”,赤手空拳地上了节目的战场。“我始终坚信一些道理”,叶文认为自己的观点能得到大多数人支持,是因为自己坚守着主流价值观,“我二十八你五十,你说你有外遇,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你就不对,我可以跟你据理力争,你怎么能对?你所谓的东西以伤害别人为代价,获取自身的情感自由,那就是错的”。犀利的语言、快刀斩乱麻的解答与“谩骂”让叶文迅速走红。开播一个月后,叶文节目收听率是同类节目的5倍。央视索福瑞数据显示,节目收听率峰值曾达30%,创造了广播收听史上的一个奇迹,高居黑龙江省所有频率、所有时段、所有节目的第一位。节目也逐渐走出黑龙江,落地省外,播到哪里,哪里的收听率曲线就开始“起飞”。《叶文有话要说》的开播给人们提供了倾诉的渠道,被关在门内的家庭“阴暗面”透过电波涌到叶文面前。她无法控制最本能的愤怒,那时不到30岁的叶文见啥都震惊,“人们把自己家的’窗户’打开了,我就吓傻了”,婚姻内家暴的、接连外遇的、捉奸在家的、伴侣赌博的……叶文每天面临着各种“稀奇古怪的病人”,给他们“出方子”。作为一个“生在红旗下,长在春风里的好孩子”,最初听到那些“悲惨”的事,叶文很难消化。当时的《叶文有话要说》播完后,紧接着是一档医学节目,一个中医在导播间等候,看到走出直播间的叶文和编辑情绪激动,面红耳赤,喘气不稳,十分担心:“我给你把个脉,你这样不行,时间长身体能受得了吗?”还有一次,初春,叶文下了直播,脱下棉袄,穿着毛衣,绕着广电大厦跑了两圈,“很愤怒,把力气全部发泄出去,才能平静下来”。叶文讨厌磨磨唧唧,喜欢直接到位。一次,一位女士知道丈夫有了新欢,还要用自己的工资养着丈夫。她说:“叶文姐,我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拉回来?我给他钱,他还要侮辱我。我愁得快疯了,可我的心里还在爱他。”叶文打断了她的叙述,“这样连狗都不如的男人,你还留着他有什么用?”她憋了半天,说:“可是他毕竟不是狗啊。”“正因为他不是狗,才把他赶走,否则你真的会被他折磨疯的!”叶文觉得自己从未刻意地去塑造什么风格,“伶俐泼辣也好,强硬也好,那是我性格当中的一方面,她来自于我的母亲”。在哥哥杨章看来,叶文对于事情的是非曲直很分明,从小就对不公平的现象有很强的抵触,叶文高中时最想学法律,“她心里就是想让世界和平、公正一些”。“生活上叶文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孩。”杨章说,叶文一旦做起节目,就好像与直播间“融在一起了”,会有“激进”的表现,这是似乎她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。在与《叶文有话要说》合作6年的心理老师关明宇眼中,叶文有一种“难得的天赋”,“天生比普通人共情能力要强,这是一种纯天然的,个性当中带有的东西”。很多时候,叶文又不得不去强迫自己去忘掉这些让她共情并且愤怒的“窗内事”,这种忘掉甚至逐渐成为了她的本能。走出直播间,叶文甩着马尾嘟囔着“好困啊”,迅速融入导播间的嘻嘻哈哈之中,和大家聊起时下流行的明星,以及盗墓笔记的翻拍。“我分析的是情感里的事情,你听到的都是人性当中不能宣之于口的东西,我是本能地,不光是不记住,还要努力地去忘掉它。”节目播出一年后,回想起节目的诞生,叶文在《妇女之友》的采访中说道,“不是我要如此选择,而是现代人要求我必须搭建这样一种面对面、能告诉他们怎么做的平台。我无数次听见人们的婚变、情移、爱碎。他们困惑、痛苦、迷茫、绝望,他们渴望被人叫醒、被人指点、被人刺痛。我就要做让人们知道疼在哪儿、错在哪儿、在哪儿改的‘刀斧手’”。导播间里,编辑赵旭正在记录听众来电对抗年1月1日,龙广电台开始建立优秀主持人品牌节目,叶文工作室成立。赵旭和铁男正式加入《叶文有话要说》,成为节目编辑。随着节目影响力的扩大,不仅打进直播间求助的电话越来越多,叶文还被“卷入”了几个轰动全城的事件。年,一个想要轻生的男人爬上广告牌,点名要见叶文,让叶文帮他寻找在火车上一见钟情的女孩。恐高的叶文跟云梯一起上升,百般周旋,配合警方成功将他解救;同年,佳木斯一位女大学生小南哭着打来电话,说自己被亲生父亲强暴长达几年,叶文与编辑下了节目后去当地调查情况,回来后将小南的情况做成一期节目。这期节目引发了黑龙江全省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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