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迎喜神天渐渐破晓,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,大地朦朦胧胧的,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。整个世界万籁俱寂,空气里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。刘老三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,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,他是官庄镇上硕果仅存的一名更夫,他已经在这个古镇上生活了整整70年,做了整整50年的更夫。“咚!咚!咚!咚!咚!咚!天干物燥,小心火烛。”刘老三振作了精神,扯着喉咙嘶喊,打完这趟,今天的工作算是完成了,等会儿回家后便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,下午再找张老四他们搓麻将,把昨天输的全都赢回来。官庄镇是湘西的东大门,原本是一个千年古镇,近年来军阀混战,小镇上大多数青壮年都被抓去做了壮丁,使得这个原本人丁不旺的小镇显得更为萧然。一夜宿雨,使得平日里尘土飞扬的道路看上去格外洁净。忽然,一只原本垂着耳朵睡着了的黑狗猛地站了起来,吠了几声,神色不安地开始原地打转,然后撒腿向前跑去。“你个背时砍脑壳的,”刘老三被斜刺里蹦出来的黑狗吓了一条,一脚踢在黑狗身上,黑狗负痛。闷哼了一声,跑开了。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,刘老三忙侧耳倾听,神色越来越严肃,喃喃道,“娘的,这个声音将近四五十年没有出现了,难道,难道又有人开始做那个勾当?”“呸呸呸,大吉大利,大吉大利。”刘老三啐道。他顾不得没有敲完梆子,裹了裹大衣,快步消失在深秋的薄雾中。铃声越来越近,伴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:“喜神过境,人鬼退散。”薄雾中渐渐现出三个身影,领头的是一个老者,穿着青布葛衣,腰间系着一根黑色腰带,皮肤黝黑,后面留着还未剪去的不过脖颈、清代遗老遗少才会留下的稀疏小辫,但是前额已经开始蓄发,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,加上面露凶恶之色,让人十分不喜,虽然秋深露重,但是却依然只穿着一双草鞋。中间一人戴着一斗笠,用轻纱遮面。全身穿着白衣白裤,仿佛死人穿的寿衣,走路的样子也十分特别,手脚僵直,跟在老者身后。最后一人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,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衫,只是腰间同样系着一根黑色腰带,身后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包裹。奇怪的是,那小孩手中捧着一个白色的大碗,碗中似乎盛满清水,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二人后面,似乎很怕手中清水洒落。老者手中拿着一叠厚厚的黄纸,上面用铜钱状的利器刺出一串串铜钱般的细孔,这正是湘西特有的冥币,老者手握冥币洒向天空,喝道:“喜神过境,买路借过,凡夫俗子,切勿靠近,急急返乡,入土为安!”老者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了下来,怔怔地看着,“没有想到,这么多年没见,已经破落到这等地步。”这间木屋已经破败到看不出年代了,用几根竹子胡乱地撑起,防止它倒塌,两扇大门紧闭,屋前挂着一盏积满了灰尘的灯笼,亮着阴惨惨的光。门楣上隐隐刻着四个字“喜神客栈”。“喜神客栈,爷爷,是这里吗?”“就是这里,这就是我们赶脚要住的赶尸客栈,不过,对外还是要叫喜神客栈呦。”“这么多年了,也不知道那老兄弟还在不在——宁儿,去敲门,记得我教你的方法。”小孩应了一声,将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地递给老者。走上前去,挺直腰板清清嗓子,脆生生地道:“天不收,地不留,东来西去又还东,今日借过你家店,金砖收入你柜中。”屋内无声响,小孩望向老者,又喊了一遍,只是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分。连续叫了三遍,屋内依然没有人应答,老者黯然道:“果然没有人了。我们走吧。”说完,老者将小阴罗一敲,正要离开,这时,屋内一个声音慢条斯理地道:“天要收,地要留,东来西去又还东,亡人化作金砖一块,金砖收入我柜中。”老者顿时神色一喜,小孩更是高兴地直拍手,连忙道:“爷爷,有人,有人。”这时里屋的人又道:“来的可是牙先生?”小孩连忙回答:“来的不是牙先生。”里屋人又道:“来的可是脚先生?”小孩应道:“来的不是脚先生。”“来的可是船先生?”“来的不是船先生。”“来的可是车先生?”“来的正是车先生。”“可饮阴间忘魂汤?”“只饮阳间一壶茶。”里屋的人沉默了半晌,道:“没想到现在还有车先生光临,稍待片刻,我便迎喜神进柜。”里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,显然那人在收拾,不一会,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将两扇大木门打开,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做成的符咒,摘掉白衣人头上的斗篷,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,脸上没有丝毫血色,双目紧闭,嘴唇却鲜红如血,整个身上笼罩着一种恐怖的感觉,这果真是一具尸体。老者把手中的那张黄纸贴在尸体的额头上,右手呈剑指在他脸上,边比划边喝道:“奉请喜神进柜。”果然,尸体居然动了!尸体双手直直地伸向前方,双目紧闭,就像常人梦游一般。但是动作却比人要僵直很多,缓缓地向前走,身体的骨骼摩擦发出一种奇特的声音,仿佛尖刀划过瓷盘一般刺耳,直挺挺地跳过门槛,径直在门后站立。此时幸好周围除了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,不然,见此情形,非得当场吓晕了不可。原来此二人就是在湘西已经消声灭迹很久的赶尸匠,而那白衣人自然就是“喜神”。而此处自然是很多年很多年没有喜神光顾的“赶尸客栈”。此时天刚刚破晓。赶尸客栈和官庄大多数的农家并没有什么区别,只是此处的农家大多喜欢用门板关门,即由十几块木板一次插入门楣中,再用木棍拴住,很少有农家做两扇这么大的木门。屋中间摆着一张旧桌子,原本漆着黑漆,但是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,上面油光发亮,四张长凳子也磨光了圆角,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。整个屋子黑漆漆的,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阴森感觉。开门的老板秃头,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关在屋子里的缘故,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青色,嘴唇略微有些发紫,他看着喜神进屋,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,随后镇静下来。他深深看了爷孙俩一眼,头也不回走进屋去。小宁捧了一通宵的大碗,手臂早就疼得要死,连忙走向前去,刚要坐下,便被爷爷叫住了:“小宁,爷爷怎么教你的?”小宁嘟了嘟嘴,从书包中拿出一盏样式古朴的油灯,来到客栈的东南角,这里从屋梁上吊着一个小竹篮般的东西,小宁将手中的油灯放在小竹篮中。接着,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,双手一撮,居然在手中燃了起来,小宁看得目瞪口呆,老者口中念念有词:“天命付我,我命负汝,汝若负吾,天命不许,点盏阴灯,照汝前程,汝不负吾,请勿吹灯。”说完,用手中的黄纸将灯点燃,古灯亮出幽蓝的光芒,火苗任凭风吹,也丝毫不动。“小宁,看好了,千万不能让灯熄灭了,要是熄灭了,可就坏了大事了。”小宁嘟着小嘴道:“我都累了一晚了,早知道行脚这么累,我才不出来呢。”老者慈祥地摸了摸小宁的头,笑道:“当时吵着要出来的是你,现在说不干了的也是你,乖,再过一晚,把喜神送到了,我们就回去,我答应你,回去后,把刚才那手不用火点燃油灯的方法教给你。”小宁一蹦三尺高,拍手笑道:“爷爷说话算数。”第2章赶尸客栈此时赶尸客栈的老板用抹布擦了擦布满灰尘的神龛,拿出三支香点燃——当然他可不会徒手点香,他用的是火石。对神龛拜了三拜,上香。心细的人会发现,老板上的不是一般寻常人家的观音或者是如来一般的神仙,却是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。老板笑道:“如果我没有记错,你是辰州的魏家吧。”老者微微一欠身,道:“不错,我就是魏求喜,这是我的孙子魏宁。宁儿,叫爷爷。”魏宁为人乖巧,连忙叫了声爷爷。老板似乎十分喜欢他,摸了摸他的头,笑道:“长得不错,真不知道你爷爷怎么舍得让你吃这碗饭。”魏求喜微微一笑道:“祖宗传下来的东西,总是不能丢的。”老板性格似乎很开朗,自我介绍说:“我姓张,官庄认识我的人都叫我张老四,从我爷爷那辈算起,这家赶尸客栈也算是开了一百年了,也就是最近这些年,年年战乱,破败了,唉……”张老四神色有些黯然,唏嘘不已,“只是没有想到最近还会有赶脚的先生过来——魏家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赶脚了吧?”魏求喜神色微微一变,很快便恢复了镇定,笑道:“官庄张家从我爷爷辈就开始听说了,以前凡是湘西的赶脚师父经过官庄,没有不到这里歇脚的——本来我魏家早已不做这行了,但是这次实在是受人之托,才不得不走这趟脚,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开放得很,整天嚷着什么科学民主之类的口号,我们也听不懂,唉。时代变了啊,哪有谁还瞧得起我们这些个整日与喜神打交道的老不死呢。”“是啊,时代不同了啊。”张老四长叹了一口气,转换话题:“喜神还没有吃饭吧,我这就去做。”张老四转身进屋,不一会便张罗出三个菜,一个清炒土豆、一个茄子和一小碗湘西特有的酱辣椒,再加上两碗白饭,看来张老四家并不富裕。饿了好久的魏宁可不客气,连忙捧着碗就要开动,却被爷爷喝住了:“喜神都没有吃,你急什么。”魏宁连忙打住,魏求喜用筷子在每道菜上点了一遍,口中念念有词,似乎在请喜神吃饭,然后在东南方烧了一叠冥币,张老四又将所有的饭菜倒回锅内重新炒了一遍才又端了上来,这就算是喜神用过了。饭后,魏求喜叫过魏宁吩咐道:“去看看喜神的七窍,辰砂是否掉落,若有脱落或者松动,便用辰砂重新补上,七窍不可通了生气。”魏求喜从怀中变戏法般的变出一叠辰州符,交给孙子,道:“将此符分别贴在额头、胸口、双臂、双膝处,切忌,当新符贴上才可以揭去旧符,否则尸煞发作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魏宁应了一声,由于喜神身材高大,魏宁拉过一条长凳站在上面,喜神双目紧闭,七窍都用湘西特产的辰砂封住,魏宁人小胆大,面对尸体丝毫没有怯意,仔细将喜神检查了一遍。魏求喜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南角的那盏灯,火苗直直的,没有一丝颤动。魏宁知道事关重大,丝毫不敢马虎,按照爷爷的指示将辰州符贴在指定的位置,然后再将旧符撕去,魏求喜接过符咒,双手一撮,在空中燃烧后化作黑蝶般散落。魏求喜松了一口气,魏宁虽然年纪小,但是做事却是干净利落,丝毫不逊于大人——就算是现在的大人,恐怕让你对着尸体同处一室都不敢,何况是帮尸体换符咒。忽然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,东南角的火苗一闪一闪,魏求喜脸色大变,连忙走上前去,希望护住跳动的火苗,而此时魏宁正背对着喜神,搬着板凳坐在椅子上。呼,魏宁只觉得身后一阵阴风吹过,转过头一看,顿时吓得魂飞魄散,原来喜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,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已经张开,呼哧呼哧地吐着白气,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宁。“爷爷!”魏宁吓得连忙大叫,可是魏求喜此时刚走到油灯旁边,离魏宁有四五米的距离,怎么赶得上正在魏宁身后的喜神?“喜神走煞了!”张老四吓得大声叫了起来,从桌子上一蹦三尺高,向堂屋后跑去。喜神从寿衣内探出长臂,惨白的手臂青得吓人,上面没有一丁点的血色,指甲又长又尖,且呈黑色,手臂上长着一寸来长的白毛,双手抓住魏宁倒提了起来。“喜神息怒!”魏求喜从怀中取出一柄用铜钱串成的小剑,左手变戏法般点燃一串符咒,而此时,喜神好像根本没有听见魏求喜的声音,头机械般地摆了摆,发出卡咔嚓咔嚓的声音,将魏宁提得更高,仿佛要握住双脚活活将魏宁撕开。魏宁死命挣扎,可是奈何死尸似乎力大无穷,活活地抓住魏宁的双腿,任凭魏宁如何挣扎就是挣不脱。眼看着魏宁就要被这具死尸活活撕裂了!“疾!”魏求喜将手中铜钱剑上正在燃烧的符咒串起,飞快地跑向前去,铜钱剑直指死尸脑门,竟然直直地从死尸的脑门中穿了过去!更奇怪的是,死尸没有流血。“当!”一声巨响,铜钱剑穿过死尸的头部定在了后面的木板上,魏求喜拿起放在桌子上魏宁一直捧着的白碗,喝了一大口水,然后喷在正在燃烧的辰州符上面。呼,辰州符遇水不仅没有熄灭,反而烧得更旺。魏求喜喝道:“奉请喜神归位!”喜神似乎僵直了一般,双手停在半空中,魏求喜连忙将魏宁救下。魏求喜将铜钱剑分别在喜神前胸、后心、双手、双脚各拍打数下,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制的钉子,硬生生地嵌入喜神的喉间七寸之处,叹道:“你身前是个人物,没想到死了还是这么招煞,我只能用槐木将你的魂魄锁住,待你入土为安后,我自然会将你的魂魄放出,放你转世,若有得罪,请多多包涵。”魏求喜又点燃几张符,将烧过后的符咒放入白碗之中,对惊魂未定的魏宁道:“喝下去,免得中了尸毒。”魏宁看着水中黑乎乎的东西皱了皱眉头,但是依然勉强喝了下去。这时张老四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,道:“刚才可是遇见鬼吹灯了?”魏求喜点了点头,张老四道:“我长了这么大,这次可算是开了眼界,莫非是师父遇见了黑心商人,买的符咒、辰砂都是西贝货——现在的人啊,连死人的钱都敢骗,哪像我们当年,当心遭报应啊。”张老四叹了口气,大摇其头。魏求喜淡淡地道:“这些都是祖上传下来的,并非临时买的。”张老四摸了摸魏宁的头,道:“小朋友,有没有受伤啊,刚才你表现得真勇敢。”魏宁显然对张老四刚才临阵脱逃十分不满,哼了一声,把头一别,不让张老四摸,张老四不以为意,道:“师父累了一宿,既然喜神尸煞解除,就早点休息,还是老规矩,我为师父们守灯。”魏求喜皱了皱眉道:“不对,喜神招煞,我行脚从来没遇到过,别说是我,就是我魏家几代也没有遇到过——这附近一定有招煞之物,张老四,你可听说这附近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?”张老四摇了摇头,道:“我们这里一向干净,我没有听说过。”魏求喜喃喃道:“这就真是奇怪了,应该不会这样啊!”魏求喜看了喜神一眼,此时他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,喉咙里的槐木格外醒目,魏求喜不得其解,以为自己想多了,便对张老四说:“那就麻烦你帮我看好这盏灯,千万不能熄灭,只要有一点动静,必须马上叫醒我。”张老四道:“我又不是第一次看灯,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还是晓得的,你们尽管休息。”魏宁被这喜神吓怕了,离喜神远远的,躺在魏求喜的怀中,不久就睡着了。魏求喜也累了,吩咐了张老四几句,靠在桌上也睡着了。“不好”,魏求喜从梦中惊醒,猛地坐了起来,此时魏宁睡得正香,魏求喜将魏宁从怀中推开,只见东南角的油灯已经熄灭了!而张老四居然在地上睡着了!魏求喜连忙叫醒张老四,急道:“你,你怎么可以睡着!”张老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,气得魏求喜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,“寻乡灯怎么灭了?”“什么?”张老四吓得浑身一哆嗦,果然看见油灯灭了。魏求喜气得直哆嗦:“不是说好叫你看好的吗!你,你怎么可以让它灭了!出大事了!”“我也不知道,怎么就睡着了,我昨晚睡得很早啊,再说,再说大白天的,怎么,我怎么睡着了?”“我懒得跟你啰嗦,喜神呢?”“喜神,喜神怎么了?”“喜神不见了!”魏求喜气得面色铁青。什么,喜神不见了,张老四这才反应过来,往门板后面望去,那里果然空空如也。难道喜神走掉了。“唉……”魏求喜长长叹了口气,从暴怒中恢复理智,道:“你也知道,喜神如果走煞了会发生什么事情,昨晚你也看见了,这还是我竭力弹压,并且七窍被辰砂封住的结果,如果喜神一旦七窍全开,变成尸煞,会是什么结果?”“还记得一百年前溆浦的王家吧。”张老四浑身打了个冷战,一百年前溆浦王家本来是赶尸匠中最大的一个家族,由于走失了一具尸体,变成尸煞,一夜之间将一个村二百多人全部杀死,王家为了赎罪,全家族74人,包括30多名赶尸匠全部自杀。从此溆浦王家从赶尸匠的历史中彻底抹去。“现在怎么办?”张老四问道。“找啊,天黑之前必须找到喜神,现在是白天,尸煞无法发作,如果天一黑,后果就不堪设想。”“对,还等什么,赶紧去找。”张老四一拍额头。“慢着,这事我开始就觉得蹊跷,你真的确定你们这里没有不干净的东西?”张老四沉思了半晌,道:“真的没有。”“这就奇怪了。”魏求喜道,“那有没有冤死的?”张老四苦笑道:“这个就多了,这些年来年年战乱,死了那么多人,哪个不是含冤受屈的,如果都变成厉鬼了,这官庄镇的人早被鬼害死完了。”魏求喜琢磨了半晌,忽然道:“你这里最后一个来住店的是谁?”张老四想了想,道:“快四五十年了吧,当时来的好像是一年轻小伙子,也是接了一位喜神。后来……”“后来怎么了?”魏求喜问道。“后来不知道怎么了,被当地的保长捉住了,说他犯了罪,再后来就活活被这个保长给弄死了,死的时候听说眼睛睁得比牛眼还大,可怜,可怜啊!”“喜神呢?”“好像埋了吧。”“埋在哪里?”“好像就埋在六死五葬吧,我们这里人死了都埋在那里。”“这就是了。”魏求喜点了点头,道:“定然是它在作祟了,这样就好办多了,按照时间算尸身应该是腐烂已久,已是有魂无身,喜神有身无魂,如果它们一旦合体了的话,就……”“就怎么样,变人复活吗?”“如果真的变人复活还好,也算是功德一件,恐怕没有那么简单,如果它们一旦合体,就会变成一具‘行尸’,为祸人间。到时候,我们就是百死也莫赎其罪了。”第3章喜神失踪“宁儿,我们走。”魏求喜不再多做解释,带着孙子急急忙忙离开了“赶尸客栈”。魏求喜带着宁儿出门却并不急着去寻找喜神,反而在“赶尸客栈”的一个角落停住了。魏宁不解地问道:“爷爷,我们不是要去找喜神吗,怎么不走了?”魏求喜微微一笑:“喜神,我们就在这里等,它就会来的。”“什么?”魏宁不解地问道。“唉,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道:“孩子,你长大后就会知道,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,而是人心啊!”魏宁年纪小,哪里懂得魏求喜的言下之意,见爷爷不再说话,也乖巧地没有再追问下去。不一会,赶尸客栈的门开了,张老四神色慌张地探出头来,魏求喜爷孙赶紧藏好,张老四见四周没有人,便又进去,过了一会,张老四和两个抬着棺材的陌生人走了出来。“我果然没有猜错。”魏求喜自言自语道。等三人抬棺出门,魏求喜和魏宁才好整以暇地出来,魏求喜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老四道:“我不是让你在家等着,你这是要干吗去呢?”张老四见魏求喜并没有走远,知道自己的“好事”大概已经被魏求喜识破,神色有些不自然,干咳了一声道:“嗯,魏师父不是去寻找喜神了吗?怎么还不去,再过会太阳下山,就更加难以寻找了。”魏求喜冷笑道:“我若是真的相信了你的话,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喜神了。”张老四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魏师父哪里的话,我们爷孙三人这不是有点急事,赶着出门。”抬棺的两人前面一人40来岁,面相老实,是个标准的庄稼汉,后面的是一个稍年轻的后生,三人长得有些像,大约是祖孙三代吧。魏求喜扬了扬眉毛,道:“你棺材里面装的是什么?”张老四道:“还能有什么,昨天镇上死人,我们今天帮着抬棺下葬,魏师父麻烦让让,误了下葬时辰就不好了。”魏求喜道:“能让我看看吗?”张老四听说魏求喜要开棺验尸,神色有些紧张,道:“这个恐怕不好吧,人都已经死了,就不要再吵到他了。”魏求喜森然道:“恐怕里面装的不是别人,而是我带来的喜神吧。”张老四道:“怎么可能,魏师父真会开玩笑。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知道你们哪里露馅了吗?”“你们虽然也是准备充分,无论是我们师父的切口还是接喜神的规矩,你们都模仿的一点不差,足可以假乱真。但是却在一个小小的细节上出了点问题……”“不可能,我们足足学了三天。”后面抬棺的年轻后生沉不住气,插口说。张老四心一沉,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地暴露了。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你们不是这喜神客栈的主人,甚至不是沅陵人,应该是长沙或者益阳那边的。”“我奶奶是沅陵人,我们从小就说沅陵话,你不可能听出来!”年轻后生以为是在语言上露出了马脚,连忙辩解。魏求喜点点头说:“你们的语言确实和本地人一样,但是你们却忘记了我们这行的一个忌讳,那就是,所有的赶脚先生或者是喜神客栈的老板,从来没有一个人姓张,更不会收张姓的弟子。”“为什么?”张老四问道。“呵呵,你应该知道江西那边的姓什么吧,我辰州一脉与茅山一脉自古便是冤家对头,怎么可能有门下弟子姓张呢。”魏求喜口中所说的江西那边自然是江西龙虎山上的那位张天师了。魏求喜接着道:“原本我也很迷惑,因为这几十年来,我辰州一脉早已经名存实亡,有个姓张的做喜神客栈的老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,但是,我迎了一辈子的喜神,从来没有遇见过喜神走煞,昨晚喜神走煞的时候,我发现他后门的符咒被人撕掉了,当时除了我、你和宁儿外,并没有第四个人在场,除了你还有谁。”“我当时也是一时兴起,想看看传了几百年的赶尸到底是不是确有其事,没有想到会引起它走煞。”魏宁插话道:“原来当时害我差点被喜神弄死的人就是你。”这时,一直没有插嘴的中年人说话了:“爹,跟他费什么话,我们三人还害怕这一个老不死的和一个小孩子吗,早点回去,喜翠还等着给她买金耳环呢。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道:“我猜的没有错,你们果然是为了这具尸体。”年轻后生道:“不错,是又怎么了,老子还要定了,识相的快点滚,老子今天心情好,懒得跟你废话。”魏求喜道:“我知道你们是求财,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,我们赶脚的有赶脚的规矩,你们发丘(发丘:发,发掘。丘,坟墓。)也应该有发丘的规矩,什么时候开始转行做这类勒人尸索人钱财的下作事情。”“嘿嘿,是又怎么了,我们现在生意不好做,早不盗墓了,什么来钱快,我们就做什么。”后生道。魏求喜厉声道:“你们这是作践死人,知道吗!”“嘿嘿,是又怎么样?你们又好到哪里去?带着尸体走街串巷,装神弄鬼的,不是一样的骗钱,不如这样,我们合伙,从杨县长家属那里搞点钱,到时候分点给你,比你这背着尸体从常德走到沅陵强。”“我们是靠祖宗留下来的技艺吃饭的,不偷不抢,行得正站得直。”“得了吧,”年轻后生吊儿郎当地道:“还真把自己当二五六万啊,鬼晓得你们用的什么,骗骗小孩子还行,又是诈尸,又是赶尸的,你当老子白痴啊,还真会相信世界上有鬼啊。”魏求喜叹了口气道:“没看见不代表没有,你还小,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。”“跟他费什么话啊,”中年人有些不耐烦了,“我们走,看他怎么办,难不成还真敢报官。”说着就要起棺。“把棺材放下,你们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?如果喜神一走煞,我们都别想活。”年轻后生道:“你就别吓人了,老子又不是吓大的,老子从小便在坟山里头转悠长大的,啥样子的尸体没有见过。”这话倒是不假,他们祖孙三人乃是益阳有名的盗墓团队,见过的尸体确实不少。魏求喜知道这三人肯定不信,急道:“你们,你们碰过喜神了吗?”后生得意扬扬地道:“老子不仅仅碰过,老子还在他身上撒尿了,什么狗屁县长,死前能够掌管上万人的性命,但是现在还不是要喝老子的尿。让他这个县长有命贪没命享,他没死的时候贪了那么多,我们这是劫富济贫,为民除害。”魏求喜跺脚道:“这就糟了,喜神刚走完煞,与生气接触,会产生尸毒的,你们看看自己的手臂,有没有什么变化?”张老四见过魏求喜施法,所以与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完全不信不同,且年轻时倒斗(倒斗:指盗墓。过去的墓的形状类似于金字塔型,就是斗的样子。所以倒斗就是说把这个墓给“翻开”。)也遇见了一些无法解释的现象,对赶尸也是半信半疑,当他挽起手臂之后才发现手肘上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块大白斑,按上去却不痒不疼,只是微微有些臭。再看看其他二人,在同样的地方都长了同样的白斑。第4章哑狗功张老四有些慌了,但是他孙子却不以为然道:“爷爷,不要听这个假把式装神弄鬼,说不定又是用些江湖上的骗人手段来忽悠人的,这票我估计过了至少可以搞团长夫人一两根金条,做完这笔生意,爷爷您就安心养老吧。”张老四被孙子说得心动了,一两根金条这不是一个小数目啊,也顾不得那么多了,就开始起棺,也不理会魏求喜爷孙二人,准备走人。魏求喜一叹,知道要说服这三人,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,当下从怀里拿出一片竹叶,在嘴唇润了润,吹出来一种很奇怪的音符。旁边原本懒洋洋躺着晒太阳的土狗,似乎忽然间像听见命令一般,来了精神。双耳竖起,飞快地跑到了张老四的身边,对着张老四直叫唤。张老四被它吼得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发毛,魏求喜的音符急转直上,土狗忽然跳了起来,狠狠地咬住了张老四的手。张老四连忙用另一只手死命打土狗,但是任凭张老四怎么打,土狗咬得死死的,就是不放。“去你的!”后生从身边飞快地捡起一块石头,死命向土狗砸去,土狗吃痛,但是仍不肯松开,张老四的儿子飞起一脚踢在土狗身上,这才把土狗踹出几丈远,土狗显然受了伤,躺在地上直叫唤,已经起不来了。再看张老四手上被土狗咬了几个深深的牙印,鲜血直流。他儿子正忙着给他包扎。年轻后生冷笑道:“狗娘养的,原来你还带着一个兄弟。”“你才是狗娘养的!”魏宁不服,反唇相讥。魏求喜不答话,竹哨的声音越来越尖锐,张老四爷孙三人这才发现目前的情况很不妙,原来身边不知不觉地又多出了三条狗,似乎远方还有几条狗向这里跑来,狗吠之声此起彼伏。狗越来越多,不一小会便来了十几条,围在张老四周围,每条狗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,发出低沉的吼声,身子前倾,口中滴着涎水。似乎在等着魏求喜攻击的命令。再这样下去,魏求喜会不会将全镇的狗都招来啊?张老四爷孙三人心里越来越沉,很显然他们知道,魏求喜的竹哨就是在控制这些狗。一两条狗或许不可怕,但是当十几条狗围着你,光是它们发出的吼声就足可以令你汗毛直竖,而且,这些狗都是附近的野狗,平常厮打惯了,咬起人来绝对不含糊。魏宁开始还有点怕,身子不断地向爷爷靠近,但是当他发现这些野狗受爷爷的控制,是他们这边的,不由得拍手道:“爷爷好厉害,我也要学,我也要学。”魏求喜放下竹哨,这群野狗也安静了很多,但是仍然没有散开,它们随时准备择人而噬。魏求喜摸着魏宁的头道:“这‘哑狗功’乃是赶尸中初入门的伎俩,以后等你15岁正式‘过三关’后,我自然会将这手段传给你。”原来喜神生性极为怕狗,在赶尸的路上如果遇到狗,轻的时候不走,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诈尸,所以,辰州赶尸门入门最先学习的就是哑狗功,学习如何驱赶妄图靠近尸体的野狗,这门功夫到了魏求喜这个段数,甚至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野狗了。张老四爷孙三人此时心里已经打鼓,魏求喜这一手可是彻底地把他们震住了,看来这个神神叨叨的老头还真的有些本事,这一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常识所能够接受的范围。惹怒了他,他招的来野狗,说不定还能招来个厉鬼啥的,这三人就算是撂到这里了。更何况,这么多野狗,就够着爷三喝上一壶了。“罢了,”受伤的张老四长叹了口气,道,“我跟你们说了,这辰州有些东西碰不得,你们说我迷信,不听,唉,罢了,把尸体还给人家,我们走吧。”年轻后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木棍,仍然嘴硬道:“爷爷,你和爸爸抬着棺材先走,我来对付这些狗日的!”说完挥了挥手中的木棍,向群狗示威,此时已经有四五十条狗赶来了,一起向年轻后生狂吠,露出白森森的犬齿。魏求喜叹了口气,道:“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?”魏宁脱口答道:“当然是死了,人死最可怕了。”魏求喜幽幽地道:“若是死了,堕入轮回,转世为人,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可是,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,而是死不了。”“死不了?”魏宁不解地问道。张老四爷孙三人也竖着耳朵听二人对话,心中也是充满迷惑。“这世上死不了的只有两种人。一种人是生前受了莫大的冤枉,死后不甘心,魂魄不肯轮回,便会出来作祟,这种人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厉鬼,这种鬼一般报了仇自然就会离开人间,所以并不可怕,但是第二种则是被人用道法将魂魄锁住,不准他轮回,想死却死不了,这种鬼才是最可怕的。”魏求喜顿了顿道:“我们辰州赶尸便是用辰砂将尸体的七窍封住,将人的魂魄锁在身体内一段时间,待喜神返乡后,再将他的魂魄超度,就算是圆满了。”“可是,如果喜神被赶尸师父弄丢了,喜神返不了乡,魂魄自然也就无人超度,待七窍内的辰砂掉落,喜神无法轮回,便成为了这人间的孤魂野鬼。”“如果你是喜神,你会怎么样?”后生想了想道:“如果我是喜神,我无法轮回,我不好过,别人也别想好过,我定然要害人。”“是啊!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道:“喜神无法轮回,久而久之,喜神便会被胸中的戾气倾入,变成僵尸,祸害人间,到时候,就算是我,也无法收服它了。”张老四心里一沉,明白了魏求喜话里的意思,他原本就是不同意这门“生意”的,只是经不住儿子和孙子的软磨硬泡,加上金条的诱惑实在太大,这才昧着良心做这种勾当。现在听魏求喜一说,知道自己差点造了天大的孽,连忙将手一拱,惭愧道:“魏师父,是我张老四良心让狗吃了,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了,我爷孙三人这就将尸体还给您,我张老四不是人,对不住杨县长,魏师父将他送到后,请代我向杨县长烧根香赔罪。”“爷爷……”年轻后生连忙阻止,他又看了看父亲,见父亲默然,也就停下不再言语。第5章镇尸纹“开棺吧,张野,人死为大,不管他生前如何,死了就让他安静地走吧。”中年人对后生说道。“金条啊!你们不想要了吗?”张野大声道。“妈的,叫你开你就开,你叫毛啊!”张野的父亲甚为烦躁,对着儿子怒吼道。张野似乎对父亲极为忌惮,但是嘴里还不停地嘟囔,显然对爷爷和父亲的决定极为不满。魏求喜走上前去,拱手道:“如此,谢谢了。”说完将棺材推开,忽然脸色大变,惊叫道:“喜神呢?”“在里面啊。”张野一边回答一边凑了上去,只见棺材里面空空如也,哪还有喜神的影子!“喜神呢!”饶是魏求喜的修养再好,此时也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。“明明在里面的啊,我和张野亲手放进去的啊,我记得这尸体好重,几乎有两百斤,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放进去的。”中年人挠挠头,神色不解地说道。“真的是见鬼了。”张老四喃喃自语,“我亲眼看见装进去的……”“你们确定?”张野胸部一挺道:“你是怀疑我们吗?”魏求喜心道,这张家三人虽然做的是些鸡鸣狗盗之事,但是神色之间不像说谎。“除非除非……”张老四低头一人喃喃自语。“除非什么?”“除非真的像你说的,去了六死五葬了。”魏求喜沉吟道:“莫非你开始说的是真的?”张老四道:“这是赶尸客栈真正的老板说的,应该不会有假。”魏求喜点头道:“事到如今,我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,宁儿,我们去趟六死五葬。”六死五葬是官庄镇最大的一个集中的坟场,几乎官庄镇死的人都会埋葬在这里,几百年下来,已经占据了数里的山地,一眼望去低低矮矮的全是坟头,由于六死五葬处于山阴,阳光一般很难照进来,再加上围绕着这里出现了很多林林总总的奇异的故事,使这里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,除了清明和春节,这里很少有人会上山,等魏求喜爷孙赶到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了。魏求喜在山脚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坟头,低声道:“奇怪了。”魏宁问道:“怎么了?”魏求喜摇头道:“说不上来,很奇怪的一种感觉,似乎这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,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,走,我们上去找找,希望能够把过去的那具喜神找到,不过,唉……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不再说话,带着魏宁开始上山。那具喜神距离现在已经有四五十年时间了,就算当时埋葬他的人也说不出来埋在哪里了,魏求喜在坟头上转悠了两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,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,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。就在这时,前面一道红影闪过,魏求喜连忙带着魏宁躲在了一个坟头的后面。这时,从坟堆中窜出一条狗,说它是一条狗,是因为它和其他的狗一样,有身子有耳朵,但是魏宁发誓,他这辈子肯定没有看见一条比这条狗还恐怖的狗,这条狗浑身的毛都已经掉光了,露出红红的皮肤,一只耳朵不知道怎么被咬掉了一半,耷拉在头上,身子骨瘦如柴,根根骨头突起,但是头却异常的大,两颗犬齿露出,滴着恶心的黄色黏液,更恐怖的是,它的两只眼睛居然是红色的,闪着凶恶的光芒,仿佛一口就可以将人的脖子咬断。“是地狼。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出现这种邪物。”看着这只地狼,魏求喜更加坚定了自己心里的判断。“什么是地狼啊?”魏宁看着这只凶恶的地狼,不由得身子有些发抖,忍不住向爷爷靠去。“一种很邪很邪的东西,”魏求喜低声道,“我也是第一次遇到,也是传说中地狱的接引之犬,估计就是它带走了我们的喜神。”地狼围绕着一座坟墓走了三圈,死命地用鼻子到处嗅,忽然尖叫了一声,向魏求喜藏身的地方跑来。“糟糕,被它闻道了生人的气息。”魏求喜连忙从怀中拿出一把红色的小伞撑起来,遮住二人。地狼停了下来,摆了摆头,仿佛在想着什么,然后又摆摆头,不甘心地向魏求喜大声吠了几声,然后跑开了。“跟上。”魏求喜低声喊道,带着魏宁跟了上去。这时已经暮色四合,坟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竹竿挑起的白色长布随风摆动,就像一个个的厉鬼,爷孙俩跟在地狼身后,忽然地狼在一个坟头上转了一圈,吐出鲜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墓碑,转身跑到坟头后面,仿佛消失了一般。“追!”魏求喜低声喝道,连忙追赶上去。忽然落在后面的魏宁哎哟叫了一声,摔倒在地。魏求喜连忙跑过去扶起魏宁,却发现绊倒魏宁的居然是一具棺材的一角。魏求喜连忙将棺材上的泥土擦干净,这具棺材是斜埋在土里的,只露出了棺盖的一小角,上面用阴文刻着一些符号,棺材不知道埋了多久,但是并没有腐烂的迹象。“养尸,养尸,没有想到,居然有人会在这里做这等邪恶的勾当,难道真的不怕折寿,不怕天谴么?”“什么是养尸啊?”魏宁问道。“一种非常非常邪的妖术,我也只听人提起过,没想到今天让我亲眼看见了。宁儿,你注意看到了没有,这些文字。”魏求喜指着棺材盖上的阴文说道:“这就是镇尸纹,是养尸的人刻上去的,防止尸体走煞的。”第6章养尸地魏求喜从地上捏起一点土,用舌尖舔了舔,再仔细看看,只见土成黑色,并且放在舌尖微微有些凉,不解道:“此处并不是最好的养尸之地,为何会有人在此养尸呢?对了,养尸地何等难寻,那人看来也只有退而求其次,在此养尸,难怪他还会养地狼,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,竟然通晓这等邪术。”“对了,”魏求喜一怕额头,“难怪他要那具喜神……遭了!”魏求喜忽然脸色大变,“要是,他真的养成了,那不是……”魏宁看着平时极为镇静的爷爷,忽然看到这具斜插入土的棺材,变得一惊一乍,不由得扯住爷爷的袖子想问个明白。魏求喜四周看了看,带着魏宁来到一个相对比较大的坟头后面躲了起来,开始给他解释:“人有三魂七魄,人魂善而魄恶,原本人死如灯吹烟灭,魂魄尽失,才能够说是真正一生结束,落入轮回了,但是,如果人只有魂离开身体,而魄留在身体中,便会沦为僵尸,而养尸术就是强行将人的魄拉在人体之内,让尸体养成僵尸,养尸通常选择的是风水中最邪恶的阴煞地中,将棺材露出一部分在外以便吸收天地灵气,每天用白饭、鸡血供养,隔一段时间需杀黑猫一只,用来‘催尸’,黑猫年龄愈大愈好,取其血洒于坟上,并将猫尸埋在棺尾,这样如果是极为凶险的养尸地,再加上天时地利,49天即可见其功效。49天后养尸人于傍晚时分开棺检查,如尸体全身有细细白毛,称‘白凶’,有黑毛者,叫做‘黑凶’。养尸一法是大邪术,而且僵尸并不容易控制,否则会遭僵尸反噬,你在那个棺盖上看到的‘镇尸纹’是专门防止僵尸反噬的——但是这具棺材似乎已经埋了好几十年了,估计与此地不是养尸地有关吧。”“爷爷,那个人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养尸啊?”“呵呵。”魏求喜微微一笑。“在一堆尸体中最不容易发现了,同样,在坟山中做这种事情自然也是方便得很,你说,谁会每天没事来这儿呢?”魏求喜又道:“此人定然是有极大的冤仇,否则怎么会用这么恶毒的邪术来报仇呢?”“报仇?”“当然了,他定然是想养出一具僵尸为自己报仇,唉,世界上除了仇恨,还有什么力量让一个人不惜冒着天谴的危险去修炼这等邪术呢?”这个时候,有人上山来,魏求喜停止了说话,缩了缩身子藏好。来的二人冲着魏求喜藏身的地方走过来,前面一人,一手拿着一个蛇皮袋子,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白色的棍子,棍子用白布缠着,在棍头上吊着一根白布。而后面跟着一个白衣白裤的人,走路时全身僵直,亦步亦趋地跟在拿棍子的人身后,那人的棍子前后不停地动,仿佛在指点着这个僵直的人的行动。走近了,白衣人脸色异常苍白恐怖,五官已经完全扭曲,眼睛深陷在眼眶内,几乎看不见,喉间插着一支槐木钉,这不正是魏求喜的喜神杨县长吗。“果然在这里,爷爷。”看见喜神,魏宁不由心头一喜,几乎要叫出来,魏求喜连忙将他的嘴捂住,把他的身子压在坟堆之下,爷俩透过石头间的缝隙看着眼前的一切。魏求喜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,用几乎只有魏宁听得到的声音说:“不要动,看他要搞什么。看到那根赶尸棍了没有,是麻阳邬家的人。”那人走到了养尸地,蹲了下来,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,但是一闪而过,他从蛇皮袋子中拿出三支蜡烛点燃,插在地上,然后向棺材拜了三拜。紧接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只黑猫,用指甲在喉管上用力一割,那黑猫血顿时喷了出来,那人连忙拿出一个碗接着,黑猫全身抽搐了几下,惨叫声在这个坟山上格外的凄厉恐怖,然后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死了。此时,天渐渐暗了下来,整座坟山上死一般的沉寂,无数个坟头如鬼一般,有的坟头开始出现绿粼粼的鬼火,平添了几分鬼气。“爷爷,他在干吗?”魏宁忍不住小声问道。“催尸,不要出声,看。”魏求喜轻声道,怕惊动了他。那人用手将碗中的黑猫血用食指沾了沾,贴在喜神的眉心,然后猛的一口将猫血喝下,一口血污吐在棺盖上。棺盖上的镇尸纹开始亮了起来,变得越来越红,猫血淌在地上却奇怪得没有渗入土中,反而像水银一般慢慢泻开,铺满了大约一个棺材大小的地方,血越来越多,渐渐地变成了黑色,忽然一下全部消失不见了。第7章催尸而刚才被猫血淌过的地方变得一片漆黑,那人双手做了一个手势,用指甲在自己的手腕处割出一道血痕,让自己的鲜血汩汩流出,流过手掌,然后一滴一滴地滴在土中。嘴里面念念有词,配上他嘴角没有擦去的鲜血,形成一幅非常诡异的景象。忽然,棺盖开始用力地耸动,黑土仿佛塌陷了一般,轰的一声,整个塌陷了下去,露出一副鲜红的棺材,上面淌着黑色的血,在不停地流动。那人神色一喜,朗声道:“养君千日,用君一时,白米鸡血供你,速速受我驱策。”如果说魏求喜的那具喜神还算是“人”的话,这具僵尸简直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。它全身的人皮都已经被剥掉了,露出了鲜红的肌肉,五官全部毁去,如同顶着一个鲜红的球一般,更恐怖的是,他的右边大脑已经被咬去一半,而里面的脑髓已经全部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缠绕在一起的血红的像蛔虫一般蠕动的东西。魏宁要吐了,魏求喜连忙用力抓住他,捂紧了他的嘴巴。而直直立在一旁不动的喜神浑身似乎开始颤抖起来,仿佛十分害怕。“哈哈。”那人犹如夜枭般喋喋怪笑道,“君果然不曾负我!”那具僵尸径直走向喜神,喜神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,却似乎对它十分敬畏,丝毫不敢动,僵尸用它几乎有一公分长的指甲的手缓缓地伸向了它,喜神浑身抖得更厉害,可是仍然不敢动弹丝毫,僵尸的手指直直地插入喜神的头中,竟然将喜神的头皮撕了下来,将里面白花花的脑髓掏了出来,放进自己的“嘴”里大嚼起来,神色看上去似乎十分享受。喜神浑身如筛子般抖动,任凭脑髓从脑袋中流出来。“原来如此,原来如此。”魏求喜眼中竟是异常惊怖之色,脸色也有些扭曲了。“鬼借尸。”魏求喜再也按捺不住,长身而起,厉声道:“这位师父,你怎么能用这种邪术,你就不怕遭雷劈吗?”那人似乎对魏求喜的出现并没有感到惊奇,淡淡地道:“镇尸纹有人动过的痕迹,我还以为是巧合,没有想到果然有人在附近。”“这位师父,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,不然鬼借尸成了,定然赤地千里,人间大难。”那人淡淡地道:“迟了。红煞已成,后面已经不是我能够控制的。”“你我联手一定能够镇住这个祸害,然后一把火烧了不就成了。”那人白眼一翻道:“你是谁,我为什么要听你的!”“我是辰州魏求喜。”那人淡淡地道:“辰州魏家听过,魏求喜没听过。”魏求喜跺脚道:“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,先绝了这个祸害才是当务之急啊。”说着从怀中掏出铜钱剑就要出手。“你要是自认为能够降得住红煞,尽管出手,我没有意见。”“你,你,你。难道你真的不怕天谴,不怕下去没脸见你邬家的列祖列宗吗?”那人忽然作出沉思状:“天谴,什么是天谴,魂飞魄散,打入十八层地狱,永世不得翻身,列祖列宗,呵呵。”那人忽然神态疯狂地笑了起来,“真好笑,当年我被周正康打得半死的时候,列祖列宗在哪里,我诈尸从坟堆里面爬出来的时候,我的列祖列宗在哪里?笑话。”魏求喜忽然脑中灵光一闪:“我知道了,你定然是当年那个赶脚师父。你没死。”那人森然道:“我没死,我当然不会死,周正康那个王八蛋都没有死,我怎么好意思死在他前头呢?”那人走到了红煞面前,眼中充满了温柔,“小柔,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,谁也拆不开我们,我们一起去讨回别人曾经欠我们的债,然后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。”红煞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脑髓,面色狰狞恐怖。魏求喜道:“若你单单只是为报私仇,我念你我同宗,几十年来不容易,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当作没有看见,但是,你也应该知道,鬼借尸乃是养尸一道中最凶险也最为歹毒之法,一旦借尸成功,躲过天雷地火,便成为不死不灭的旱魃,到时候赤地千里,后果岂是你我能够承担得起的?”那人冷笑道:“若不是当年我找到柔儿的时候,她尸身已腐,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,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,为我送来这么一具未走漏一丝阳气的喜神。”魏求喜道:“罢了,今日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将这未成形的旱魃入土。”说完一手从怀中掏出铜钱剑,另一只手点燃辰州符,嘴里念念有词,便一剑要向那怪尸刺去。“先看好你的孙子吧。”那人冷笑道。魏求喜回头一看,只见魏宁不知何时已经呆立在那儿,双脚上分别缠绕着刚才留在红煞脑中的红色长虫,那长虫仿佛一条蚂蝗般死死吸着魏宁,身子仿佛慢慢胀大,红光中隐隐透出一种流转的白光,煞是恐怖。“三尸虫!”魏求喜心中大骇,他何尝不知道这种专门吸人生气的邪恶之物,连忙挥剑将两条虫拦腰斩断,可是三尸虫仿佛分裂了一般,随魏求喜怎么斩,只会越来越多。而魏宁的脸色越来越惨白,部分三尸虫已经爬到了魏宁的上半身,随着魏宁的生气走失越来越多,而三尸虫的身体也越来越大。已有部分的三尸虫钻进了魏宁的身体中,留着半条身子在外,钻进去的部分,透过皮肤可以隐隐看到它们在蠕动。若是三尸虫爬过了脖子以上,便是神仙也难救了。魏求喜急忙从怀中摸出一把辰砂,洒在魏宁的身体上,钻进的三尸虫仿佛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般,全部又退了出来。有效。魏求喜心中松了口气。用手将一张神符搓成一注香的样子,在魏宁的左手上一个一个指头点燃,魏宁的左手手指一根根被引燃,空气中顿时飘着一股焦糊的味道,若是常人,此时已疼痛不堪,但是魏宁此时神智迷失,没有疼痛的感觉。此时依附在魏宁身体上的三尸虫开始乱串,魏求喜又洒了一把辰砂,三尸虫似乎十分不喜欢这种气味,纷纷从魏宁的身体上爬了下去,爬回红煞的脑袋中去了。魏求喜此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,把魏宁抱到一个坟头上,在坟头周围用辰砂洒了一个圈,又连续贴了好几道符,掐住魏宁的人中,魏宁缓缓苏醒,魏求喜又在地上烧了一道符,将带着地上泥土的纸灰塞进魏宁的口中。魏宁皱着眉头咽了下去,显然味道并不好。那人一动不动,目睹了魏求喜驱赶三尸虫的全部过程,心中对魏求喜的评价不由高了几分,这使他想起了一个人,但是似乎又不敢确定。第8章地狼魏求喜念了一个法诀,把铜钱剑刺入红煞的胸膛,红煞也不管铜钱剑,两只手一抡,要死死抱住魏求喜,魏求喜双手一翻,架住红煞双手,但是红煞力气似乎不小,魏求喜身子一矮,躲过红煞,顺手抽出铜钱剑,只见刺入红煞身体中的部分已经变得漆黑,腥臭难闻。魏求喜在剑上插上一张符,点燃,顺着剑身一抹,手掌划开一道口子,将血滴在剑身上,正要进行二次攻击,可是双腿却动不了了,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,三尸虫已缠住了魏求喜,正不停往上爬,魏求喜大骇,想用手将三尸虫扒开,可是手一接触三尸虫,三尸虫就像胶水一般粘住了魏求喜的手,可是脚上的三尸虫仍在,显然它分裂了。魏求喜有些慌了,本能地想用另一只手扒开手上的虫,可是一碰到,三尸虫又分裂成了两只,死死吸附到另一只手上,三尸虫越分越多,仿佛藤绕树般缠绕在魏求喜的双手双脚上,把魏求喜弄得动弹不得,而此时红煞也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魏求喜。可怕的事情发生了,红煞从身后探出脑袋,居然像蛇一般,绕过魏求喜的脖子,一张恐怖的脸几乎和魏求喜来了个亲密接触,血红的双目和他对视着。无数的三尸虫从红煞的脑袋中不停爬出来,不急不慢地爬在魏求喜的身上。有的部分已经钻进了皮肤,犹如一个个小山丘般凸起,而红煞仿佛一条缠绕的蟒蛇,随着魏求喜的呼吸,双臂越收越紧,血红的舌头舔在魏求喜脸上。魏求喜已经命悬一线。可是更让他感到害怕的是,原本消失了的地狼,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,双目血红,开始一步一步地向魏宁靠近。地狼围绕着魏宁所在的坟头转了几圈,确定没有危险,猛的一跃,向魏宁扑去。“砰”一声枪响,地狼被一枪击中,闷哼了一声,身子闪过一边,此时不远处三个人影赶来,为首的手中拿着一杆土质猎枪,枪口正冒着烟。原来魏求喜走后,张老四也觉得事情很蹊跷,三人一合计,便跟着魏求喜,谁知道一来,便看见地狼要伤害魏宁,张老四便开了一枪。被击中的地狼却并没有流血,甚至一点伤痕都没有,它在不远处来回踱步,紧紧盯着三人,随时伺机前扑。情况紧急,张老四照顾魏宁,张父去救魏求喜,张野则抽出一把砍刀,与地狼对峙。张父对着红煞就是一枪,可是红煞却丝毫没有感觉,魏求喜见有人来支援,用力将手中的铜钱剑扔出,用尽力气喊道,“头”。张父会意,将铜钱剑死命插入红煞的右眼中,红煞似乎负痛,长啸一声,双手不由松了点,张父死命将魏求喜扯了出来,但是攀住魏求喜身上的三尸虫有了新的目标,顺着魏求喜爬到张父手上。“不要碰,用火。”魏求喜连忙喝道。张父年轻时也是倒斗出身的,也曾遇到些怪事,心中一颤,掏出火石,连忙烧手上的三尸虫,三尸虫遇火,原本血红发亮的身子顿时萎靡了下去,像泄了气的气球般,掉到地上,钻入土中不见了。张父揉了揉烧红的皮肤,骂了句娘。“嘿嘿,来帮手了。好好好,今天要你们一起死在这里,当作我柔儿的祭品。”怪人手中赶尸棒一挥,地狼咆哮一声,扑向张野。“妈的。”张野挥刀迎上,面对地狼就是一刀,谁知道地狼竟硬生生挨住这一刀,将张野扑倒,一人一狗顺着山坡滚了好几圈,最后地狼将张野扑在身下,血盆大口就要向张野的脖颈处咬去,张野用手死命地撑住地狼下颚,让它下不了口。“妈的!”张野见情况危急,但是嘴里仍不停地骂,可是手上已经渐渐支持不住了,地狼已经越来越接近他的脖子,黄色的涎水滴在脸上。若是他支撑不住手一松,便是颈断身亡。“妈的!”张野大吼一声双手一松,抱住地狼,竟然先咬住了地狼的脖子!地狼负痛,长啸一声,张野顺势将地狼摔倒一边爬了起来,拾起掉落一旁的长刀,丝毫不退让地盯着地狼。平常都是狗咬人,今天变成了人咬狗。地狼恐怕也没有遇见过敢咬狗的人,不敢再贸然出击,在不远处来回踱步,寻找机会。“噗噗,真他妈臭!”张野从口中吐出两颗门牙,双手舞刀,彪悍之极。“此地狼乃是用经血和人肉饲养长大,皮糙肉厚,古怪之极,要用童子尿才能破。”在张父的帮助下,用火烧着三尸虫的魏求喜忽道。魏求喜也真是条汉子,尽管身上很多地方已经被烧烂,但是却丝毫没有哼一句,反而还专注张野这方的战局。“童子尿,对,快用童子尿。”照看着魏宁的张老四对着张野吼道。第9章鬼借尸张野忽然脸色有些不自然了,张父急忙骂道:“平时就你小子屎尿多,现在到了关键时候,让你撒泡尿你就没有了?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在这里你才肯罢休是吧。”“不是这样的,”张野神色越来越不自然,但是却没有刚才斗地狼时的霸气,仿佛一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般有些局促不安。“操,你给老子快点尿啊。”张父见张野仍不动手解裤子,急道:“都是大老爷们,你害羞个鸟啊。”“不是,不,不是,我是怕,我是怕,我的没有作用。”张野声音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听见。“什么?我没有听见。”“我的没有作用!”张野豁出去了。“什么不起作用,”张父骂道,“妈的,你存心害死你爹还是。”“什么!”张父终于开窍了,声音顿时提高了八度,“你他妈什么时候……”说完顺手抓住身边的一块石头,向张野砸去。“你他妈,什么时候,和谁……”张父气得浑身颤抖,指着张野骂道:“你他妈才多大,转过年才18岁,你……和谁,是不是那个一年四季把两条胳膊露在外面,走路不好好走,就会扭屁股的那个女的。”“人家有名有姓的,再说,现在都什么年代了,反对封建家长制度,提倡婚姻自由,懂吗?婚姻自由!你怎么这么老土。”张野索性豁出去了,身子向前一挺。“老子老土,老子只要还没有进土,就轮不到你小子胡来。”张父骂道。“好了,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点,现在什么时候了,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——现在谁有童子尿。”被张老四一吼,张野父子都冷静下来了,张家三父子的目光都移到了正在悠悠转醒的魏宁身上。“这小子是童子鸡吗?现在的小孩都说不准。”张野嘟囔了一句。张父瞪了他一眼。“怎么都看着我?”魏宁不明就里地看着张老四。“童子鸡,撒泡尿!”张野退到魏宁处,将手中的刀递过去。魏宁依然不明就里。“快,不然我们都得死。你爷爷第一个死。”张野一把扯下魏宁裤子。“快。”这个时候,张老四也懒得解释,连忙催道。那边,红煞暂时似乎没有动作,地狼也在虎视眈眈看着这边,而那个怪人居然盘腿坐在一个坟头上,好像睡着了。魏宁望了一眼爷爷,爷爷点头以示鼓励。魏宁憋足了劲,可是刚有点尿意,却被张野的催促声吓进去了,小脸涨得通红,好不容易,滴出几滴。“够了。”张野双目放光,用手在刀身上一抹,“好东西啊!谢谢了,小鸡鸡。”说完用手在魏宁的小鸡鸡上龌龊地握了一把。魏宁吓得连忙将裤子穿上。张野拿着刀迎风挥舞,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,但是缺了的两颗门牙让他的英雄气概大打折扣。“狗东西,今天老子要割下你那东西泡酒喝。”张野大喝一声,地狼显然被激怒了,狂吠一声,向张野扑去。“嘿……”张野侧身闪过,双手将刀掠起,划过地狼的肚皮,一道恶臭的黑液溅出。地狼显然想不到张野的宝刀受过了“加持”,双眼一翻,不甘心地闷哼一声,就此死去。“嘿嘿,”张野显得有些兴奋,“不过如此嘛!”走到了地狼身边,尖叫道:“哇哇哇,好东西,好东西,这么大。”说完用手将那东西割了下来,赞道:“大补的啊。”“吃了那东西,我保证你三年那东西都硬不起来。”除去身上最后一只三尸虫的魏求喜没好气地说道。“哦,那就不要了。”张野将那东西扔掉,拿着刀走了回来。魏求喜站了起来,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刚才红煞一直没有进攻,让他从容地除去身上的三尸虫,只见红煞双目微闭,原本破去的脑袋居然已经长好了,脸上的五官也渐渐变得正常,皮肤也变成正常人肤色,全身仿佛蜕皮般焕然一新,身材隐隐现出一个女性的特征。而另外一具——我们可怜的杨县长,尸身却是慢慢腐烂,五官也变得模糊不清,原本在红煞身上的三尸虫也纷纷爬到他身上了。怪人犹如入定般,对外界不闻不问。“现在几点了?”魏求喜忽然问道。“快子时了。”张老四就着月光看了一下怀表。“不好。”魏求喜急道:“快,都去那个坟头上。”说完跑向魏宁所在的坟头。“怎么了?”魏求喜掏出一张辰州符,点燃,将纸灰吃掉,身上烧伤似乎好了很多,魏宁看着爷爷浑身是伤,急得差点哭了起来,他哪里知道,魏求喜将唯一一张驱鬼符用给自己了,不然如何要受这等火烧之苦。魏求喜安慰了一下魏宁,向众人解释道:“那人在做鬼借尸之法。”“什么鬼借尸?”张老四爷孙三人显然摸不清头绪。魏求喜拿出装辰砂的袋子,在坟头上细细地撒上,忽道:“你们说人死的时候,最后一口气,是吸气呢,还是吐气。”“这个谁知道!”张野显然被魏求喜没来由的提问问住了,挠了挠头。“是吐气吧,吸气的话,费力。”张老四回答。“的确是吐气,”魏求喜点了点头,“这也是人一生中最精华最精华的一口生气。我们赶尸的秘诀就在这,用辰砂在人将死吐气之前封住七窍,让他无法将最后一口生气吐出,从而依靠这口生气,辅以我门秘传法术,让死人可以像活人一般动起来。”“哦,”张家人第一次听到赶尸秘法,脸上大有原来如此之色。魏求喜又道:“你们可知道养尸地之说?”张老四乃是倒斗的人物,当然知道:“听说是一种邪寒之地,如果在那里葬人,可以使人灵魂不安,变成僵尸,有的还会波及后人。”魏求喜点头道:“在我们辰州赶尸一脉,有一种邪术叫做‘养尸’,即将人葬于养尸地中,炼成僵尸,便可以用来指示僵尸害人。但养尸地可遇不可求,人们为了养尸,便退而求其次,用黑猫、鸡血等物在湿冷的地方养尸,但是养出来的僵尸不甚厉害,有的甚至见光死。”“哦,我知道了,这个人定然是在养尸,那具僵尸也是他养出来的怪物。”张野道。“唉……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“如果他单单是养尸,定然是养尸报仇,我想他报了仇,自然会让僵尸入土为安,为祸不大,我也懒得去管。但是我没有想到,他心居然如此歹毒,要炼出旱魃!”“什么是旱魃?”“僵尸可分为六级:一是‘白凶’,尸体入养尸地后,一月后浑身开始长茸茸白毛,这类僵尸行动迟缓,非常容易对付,极怕阳光,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更怕人;二是‘黑僵’,白僵若饱食牛羊精血,数年后浑身脱去白毛,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几寸长的黑毛,此时仍怕阳光和烈火,行动也较缓慢,但开始不怕鸡狗,一般来说黑僵见人会回避,也不敢直接和人厮打,往往在人睡梦中才吸食人血;再就是红煞,他们已经可以直接吸食人的精魄,红煞修炼了千年,躲过天雷地火之劫难,便可成为旱魃,旱魃有了思想,而且如果愿意,轻而易举地就可以使一州一县赤地千里、滴水无存。”张野吐了吐舌头道:“这么厉害。”“而鬼借尸则又是养尸一道中最最邪门之术,它是利用红煞吸食喜神胸中最后一口生气,从而可以发生质变,直接由红煞跃至接受天雷地火之劫时期,如果躲过了天雷地火,那么红煞便会成为千年难遇的旱魃,到时候,别说官庄镇,就是整个沅陵恐怕也会遭遇千年难遇的大旱。”第10章天雷地火“那还不赶紧弄死他。”张野叫道。魏求喜瞪了他一眼,露出一种我能弄死他我早弄死了的神色。“现在怎么办?”“刚才他乘我们与三尸虫和地狼缠斗之时,已经启动了天雷地火之劫,结果怎样,我们也只有听天由命了。不过据我所知,应该还没有人能够养出旱魃。”“说了等于没说。”张野没好气地说。魏求喜不与他争辩,倒是魏宁气不过,反驳道:“就你聪明。”“你这小屁孩还没大没小了不是。”张野指着魏宁骂道。魏宁胸脯一挺,道:“我就是小屁孩了,才不像某些人,要点童子尿都没有。”张野彻底闭嘴了。张父的目光像要杀人。魏求喜从怀里掏出若干符咒,贴在坟头的石头上,道:“已经到了子时了,我们现在走已经迟了,这是我身上最后一把辰州符了,赌一把吧。”“赌什么啊?”张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“赌命。”就在此时,一直垂目静坐的怪人手中的赶尸棍往天上一指,喝道:“天命付吾,吾命付汝,汝若负吾,天命不许,命抵,解伦常,我自魂飞魄散,汝自天地同寿。”怪人手中的赶尸棍对着天空指指点点,站在坟堆上披头散发,双目赤红,一念之间,仿佛天地之间一阵萧杀之气扑面而来,怪人双手一挥,撒落一地的符纸,迎风飘舞。“起!”怪人喝道。“老头,那人装神弄鬼的,在干吗?”张野问道。魏求喜皱眉道:“不清楚,这种法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,以前也很少听前辈们提过,不要说话,看。”忽然,狂风大作,符纸迎风开始猎猎作响,那人忽然用刀割断了自己右手的动脉,鲜血喷涌而出,洒在空中飞舞的符纸上。“那人不要命了啊!”张野惊愕道。“大风,大风,来大风。”那人头发已经散开,迎风飞舞,容貌凄厉恐怖。整个坟山都似乎开始有些振动了,无数的坟头上开始冒起一丝一丝的白雾,越来越浓,向怪人逼近。“闭住呼吸。”魏求喜叫道,一把捂住魏宁的鼻子。白雾越来越浓,但是在大风中却没有一丝散乱,开始犹如实质般围住了红煞,红煞仿佛浑身笼罩了一层薄纱,看不真切,慢慢的,白雾被红煞吸入鼻中,众人这才发现,红煞居然又如蜕皮般,全身变得晶莹剔透,五官也越来越清晰,一个美人胚子已经渐渐成形。“好,好,好。”怪人连续说了三声好,双手一挥,手上的鲜血不再喷出,而被鲜血湿透的符咒由于重力的作用开始慢慢下沉,坠落到地上。“刚才那个白雾是人死去后产生的死气,如果生人吸入的话,轻者神智迷糊,变成白痴,重者则直接见阎王了。”魏求喜道。张野吐了吐舌头,心里一阵后怕。风越来越大,吹得众人有些生疼,但是魏求喜贴在坟山的那些符咒却紧紧地贴在石头上,纹丝不动。“哈哈。”那人喋喋怪笑道:“要雷,要雷。”怪人话音刚落,天空中开始乌云密布,一道闪光劈下,直直劈在怪人头上,怪人赶尸棍朝天空一指,不闪不避,迎上了劈来的天雷。天雷过后,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打得稀烂,挂在身上的几块破布迎风飞舞,身上多处被雷劈得焦黑,但是依然直直站立着,笑声不断。“好雷,好雷,再来,再来。”魏求喜脑中灵光一闪,忽然道:“原来如此,他是在替那旱魃受这天雷地火之刑!”“什么意思?”“这么说,就是他可能用一种类似于障眼法的法术,骗过了上天,让上天误以为他就是即将临近天劫的旱魃,从而让这天雷地火之劫降临在他的身上,而让这旱魃毫发无损地安全渡劫。”“什么?那他自己不是要死啊。”魏求喜叹了一口气,道:“何止是死,修行千年的旱魃尚且不能渡过的天雷地火之刑,他一凡夫俗子,恐怕是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了。”“他活腻了。”张野总结道。此时萦绕在魏求喜心中的众多疑问开始慢慢地化解,他一直不明白,如果那怪人单单只是为自己报当年之仇的话,随便炼出一具白凶或者黑凶便可以,何必大费周章,穷几十年之力,炼出这具旱魃,甚至甘愿为她受这天雷地火之刑。想起当时他看红煞的眼神,想起他叫她小柔。魏求喜可以断定,他不仅仅是为了报仇,他是为了复活,把这个他叫做小柔的人复活。旱魃虽然不是人,但是有了人的身体,有了人的思想,也算是“复活”了吧。生老病死乃是自然的定律,要复活一个人就是逆天而行,谈何容易!古往今来,又有几人试过!魏求喜似乎想起了什么,叹了口气,眼神忽然变得复杂。也许曾经有人真的去做了,也真的有人离成功还仅仅只差一步。虽然魏求喜不知道这个人和他口中的小柔是何等关系,但是,他应该知道,他是很爱很爱这个小柔的人,爱到不惜花几十年时间每天与尸体为伍,做着养尸的恐怖恶心的法术,爱到甘愿为她受天雷地火,魂飞魄散。如果恨一个人的话,会让对方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。但是如果爱一个人的话,就会心甘情愿为对方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。魏求喜叹了一口气,看着对男女情爱还懵懵懂懂、一无所知的魏宁。“雷,再来雷。”那人已经面若风魔,天空中的闪电一道接一道劈在他身上,他的身体已经焦黑不堪,有的地方已经看到烧黑了的骨头,但是他却依然在狂笑着,赶尸棍直插天空,围绕在身边的符咒开始无风自燃。魏求喜蒙住了孙子的眼睛,他不想让这人间的酷刑在魏宁心里留下阴影,心里也不由暗暗感叹,若不是那根赶尸棍充当了避雷针的作用,恐怕那怪人这时早就已经是一具焦尸了。连一向眼高手低的张野也看得合不上嘴,隔了好久才吐了一口气,说道:“厉害!”小说-天堂txt小说-天堂第11章旱魃一共八道闪电劈在怪人身上,怪人已经站不起来,他躺在地上,声带似乎已经被雷劈坏了,但是眼光却一直盯着那具红煞,已经被烧焦的眼睛似乎还露出一丝温柔。“小柔,”怪人嘴唇蠕动,那具红煞似乎也通了人性,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眼睛中似乎也有一种晶莹的液体在闪动。“地火!”怪人忽然回光返照般站了起来,用他已经被雷劈坏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怪叫道。忽然,以怪人为中心,开始一片绯红在蔓延,所到之处全部被它吞噬,变得绯红,魏求喜一下神色开始紧张,手中画着法诀,红色绵延到他们所在的坟头,开始吞噬魏求喜所布下的符咒,魏求喜用手中的铜钱剑不断地点着符咒,黄色的符咒和红色开始如拔河般不断地交替,过了好一会,红色在符咒的中间开始停住了,魏求喜如释重负,长舒了一口气,眼角、鬓角处已是挂满了汗珠。再看怪人处,怪人、红煞还有那具可怜的杨县长的尸体,包括附近的几个坟堆,都变成了红色,仅仅他们所在的坟头还保持原样。“这是什么玩意。”这所谓的地火根本没有刚才那天雷轰轰的气势,张野本来还有所期待,现在不由大失所望。这个时候,一阵山风吹了过来,轰的一声,那些被染红的坟堆犹如风化的沙堡一般轰然塌陷,变成一堆红色的粉末,而那一人二尸,纹丝不动,只是全身变成了一粒粒的粉末一般,随着山风开始慢慢飞舞,现场异常诡异。谁曾见过如此诡异的情景,众人集体石化,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。过了好久,张野才吐了吐舌头,道:“这个,这个好像还是有点意思。”说完就要走出去,魏求喜连忙阻止,道:“不要动,这里目前至少有几千度,你一去保证和那人一样的下场。”张野吓得连忙收回抬出去的脚,讪讪地道:“累了一宿,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先睡一觉比较好,反正现在也没有啥活干了。”一夜无话。第二天早上,魏求喜站了起来,用铜钱剑试了试外面的红砂,才道:“可以走了,应该凉了。”“旱魃呢?”“应该是没有炼出来吧,我也不知道,唉,可怜了这人几十年心血付之东流了,唉……”魏求喜看着原本那怪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一堆红粉,不由得唏嘘道。“合计着咱这一晚是白忙活了?”张野骂道,“现在你的喜神也火化了,你不会在这里抓一把这玩意,然后回去对人说,我出去的是喜神,回来的是骨灰,到时候你们赶尸的招牌可就彻底地砸了!哈哈。”“这个我自己会回去解释的,不劳你们费心,今日你们相助之恩,我姓魏的会一辈子记得的,如果今后有事相帮,尽管来找我魏家,就算我不在了,只要是我魏家的人,一定都会全力帮忙。”“算了,只要你以后不再冤枉我们就行了。”张野大手一摆,“你所谓的你们魏家后人也就这小不点吧,靠他我估计也是靠不住的。”这时候,张老四忽然插嘴道:“你昨天说的赌命是什么意思?是不是如果当时你的符咒不能抵挡那地火的话,我们现在和他们是不是都一样,变成一堆红砂了?”“这个已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,我们现在都活着。”张老四点头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不再说话。“如此,我们今日就此别过,青山绿水,来日再见。”魏求喜拱了拱手道。“嗯,张野,我们走。”说完张老四带头下山。“对了,”魏求喜仿佛想起了什么,道:“我身上已经没有符了,还有点辰砂,你们拿去,用它涂到身上——你们碰过喜神,已经中了尸毒,开始没来得及给你们,涂上一两次就没事了。”张老四接过辰砂,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魏求喜一眼,魏求喜干咳了一声,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。看着张氏三人远走的背影,魏求喜对魏宁道:“我们也走吧,先回赶尸客栈。”这时魏宁手中不知道拿着一块什么石头在玩,这石头通体绯红,却光滑异常,魏求喜奇道:“这是什么东西?你哪里弄来的?”“刚在地上捡到的,我看着挺好玩的,就捡起来了。”“哦。”魏求喜将这红球在手上把玩了一阵,还给魏宁道:“好好收着。”魏宁喜滋滋地将石头收好,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,后面的魏求喜叹了一口气,鼻中似乎有一道红色的液体不知不觉流了出来,魏求喜用手一摸,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。此时得到新玩具的孙子又怎么知道在爷爷心中正翻滚着滔天巨浪。魏求喜二人走后,张野又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,拾起了地狼那巨硕的话儿,往刀后一挑。“有用没用,试过才知道。”说完,双手耷拉在刀柄上,晃晃悠悠地下了山。第12章洗人皮魏求喜带着孙子重新回到了赶尸客栈,从后屋救出一老一少两人,原来张氏三人将他们绑在了后院,还没有来得及给他们解绑。老人姓方,是这间赶尸客栈的真正主人,由于这些年根本不可能有赶尸先生过路,所以这间客栈已经慢慢地荒废了,只是当作寻常的房屋来住,小的那个是个女孩子,比魏宁似乎大上几岁,性格内向,右半边脸被长长的头发遮住,似乎很怕生人,畏畏缩缩地躲在爷爷的身后。魏求喜对方老汉道明了来意,方老汉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摇了摇头,道:“没有想到,在临死之前还会见到赶脚的先生。”魏求喜告诉方老汉说自己还得借宿一宿,方老汉是个热心肠的人,也没有拒绝,安排了一间客房给魏求喜爷孙。此时官庄镇上已经人声鼎沸,魏宁虽然一夜没睡,但是精神却依旧无比的好,嚷着要爷爷带他出门逛街,魏求喜拗他不过,爷孙俩在街上逛了半天,魏宁才抱着玩具和吃的东西心满意足地回来。不一会睡意上来,倒在床上便睡着了。一觉醒来,魏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,只觉得窗外已经黑透了,魏宁一时尿急,可发现爷爷已经不在身边,便翻身起来出门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小解。回来的时候,发现院子里似乎有个人影在闪动,魏宁好奇,心道,这么晚了,是谁?于是魏宁蹲在墙角处,定睛一看,原来是方老汉的孙女。这么晚了,她怎么还不睡?魏宁感到很疑惑。只见她似乎踮着脚在晒衣杆上忙活,湘西这边晾衣服都是在地上插两根木棍,然后在上面横上一根竹竿,所以并不高,一般人晾衣服也根本不需要衣架,但是,女孩个子不高,下面仍需要垫个小凳子。此时借着月光,似乎衣杆上密密麻麻地晾了好多东西,正湿嗒嗒地滴着水,但是看不真切。“这个姐姐也真是,白天洗好了衣服不晾,深更半夜的,也不怕吵到人家,算了,反正我也睡不着了,干脆帮她把衣服晾完了,这样她也好早点睡觉。”想到这里魏宁走上前去,喊了声:“姐姐。”可是女孩根本不搭理他,继续晾自己的衣服,魏宁嘟囔了一句,可是当他走到女孩身边,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,“姐姐……”魏宁叫了一半,整个人便呆住了。原来竹杆上晾的并不是衣服,而是一副副人的内脏!有心肝、脾脏、肺、大肠、小肠等等,仿佛刚刚从身上切下来,一滴滴血水掉了一地,而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,上面居然还晾着似乎刚刚从身上剥下来的新鲜人皮!而这个女孩,此时才缓缓转过身子来,看了魏宁一眼,她居然没有皮肤!浑身泛着红红的肉丝,而腹腔内更是空空如也,原来她刚刚洗了自己的身体,然后晾了出来。“你叫我?”女孩回头对魏宁道。“不要看。”身后魏求喜一双大手遮住了魏宁的眼睛,而魏宁闷哼一声,倒在爷爷怀里。……“鬼鬼鬼……”魏宁醒来想起昨晚的恐怖经历,顿时双手乱挥,大叫起来。魏求喜连忙将孙子揽入怀中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安慰道:“没事,没事,爷爷在。”唉!也就是魏宁,天生的胆子大,加上又是赶尸世家出身,如果换成平常的小孩子,看到昨晚的一幕,恐怕已经吓得神智失常。“爷爷,爷爷,昨天,那个女的……女的……”魏宁想对爷爷重复昨晚自己看到的情景,但是却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了一般,说不清楚。“我知道。”魏求喜安慰孙子。此时方老汉端着一碗稀饭推门而入。魏宁顿时吓得直往爷爷怀里钻。方老汉将稀饭放在魏宁的床头,叹了一口气:“我们也不是有意的,没有想到,昨晚那东西又出来……让这个小朋友……受惊了。”“鬼鬼鬼。”魏宁昨晚吓得不轻,指着方老汉嚷道。魏求喜皱了皱眉头,道:“我昨晚也觉得不对劲,所以才出去看看,没有想到,魏宁也在,你们这是不是……”“唉。是蛊……唉,我那可怜的七七。”“蛊?”魏求喜皱眉道:“难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不成?”“唉……”方老汉摇了摇头,道:“也不能怪别人,只怪我家七七命不好。她,她是无常。”“无常?”“我们开始也不知道,后来,发现她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晕厥,然后忽然醒来后会说出某时某刻某地死人,并会叫出他们的名字来,我就觉得很奇怪,后来问村里的老者,才知道,她这是无常,专门收魂的。”“无常不是鬼吗?活在阴间的,那黑白无常,牛头马面……”魏宁胆子渐渐大了起来,不由得诧异地问道。“这个,”方老汉搓手道,“别的地方我不知道,但是我们湘西,老一辈都是这样说的,一般‘请’人的,都是两个无常,一个是阴间的,一个则在阳间,只是当有人死的时候,就会脱离身体勾魂,平常和常人无异。但是阳间的无常一般都只管自己这个地方,所以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无常——以前我也是听说,但是直到七七……”“这个和下蛊又有什么关系?”魏求喜打断问道。“这个,大概是三年前,一个中年人找到我们七七,好像说要我们七七放过他母亲,愿意以自己的阳寿换母亲十年阳寿,七七没有同意,他便怀恨在心,给七七下了蛊,于是七七便成了……成了现在这个模样!”“为啥不去找那个人?”“天大地大的哪里去找啊!”方老汉苦笑道:“再说,会下蛊的都是老司一辈的,找到了又有什么用,我们这些凡夫俗子。”“难道没想过其它办法?”魏宁道。“唉,能想的都想过了,可是,唉……”忽然,方老汉往地上一跪,道:“求老人家一定要救救我那可怜的孙女,她才13岁,真不知道是前世造了什么孽,要今生这般偿还。”魏求喜连忙将方老汉扶起来,皱眉道:“这苗疆蛊术博大精深,有什么神秘,我也只知道一些皮毛,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,再说……唉。”方老汉道:“我知道辰州魏家是我湘西道法最精深的一门,如果连你们也没有办法,那我可怜的孙女……”方老汉不知不觉悲从中来,一时间老泪纵横。第13章借壳养蛊魏求喜连忙道:“老人家,这,这……”魏宁也看不下去了,摇着爷爷的手道:“爷爷,我们帮帮人家好吗,那个姐姐……”魏宁想起昨晚看见的一幕,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战。“不是我不帮,的确是,唉……”魏求喜长叹了一口气,道:“也罢,先叫你们家七七过来,我给看看,但是不保证……”话音未落,方老汉连忙出门把屋外的孙女叫了进来,魏求喜微眯着眼睛,帮七七摸骨,沉吟了半晌,忽然盯着七七的头发道:“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……”魏求喜不想刺到七七的痛楚,就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。七七低着头依然不说话,躲在爷爷后面,方老汉开始回忆起来:“那个男人见求不动七七,于是便撂下狠话,走之前说了一句“让他不好过,也不会让咱七七好过。第二天七七的身上便开始起红色的斑点,痒得厉害,后来越来越痒,全身的皮肤都抓得稀烂。”方老汉想起当年的情形,心疼地看了一眼孙女,接着道:“几个月后,上门一个瞎眼老头,说有办法帮助七七减轻痛苦,但是七七必须得拜他为师,我一听七七有救了,自然是满口答应。后来那个瞎眼老头在我这里住了七天,也传了一些道法给我孙女,走之前,留了一瓶东西给七七,说每天用那东西兑水洗澡,然后在每天阴气最盛的时候拿出去,嗯,拿出去,就可以,嗯,嗯,不过自从那以后,七七就真的没有再痒过,不过这种方法实在是太邪乎了,而且,也是治标不治本——而且……”说到这里,方老汉用手撩起七七遮住右边脸的长发,这时,魏家爷孙才看清楚七七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右边脸,只见这半张脸上居然全部是用针线缝起来的,仿佛在脸上打着好几个补丁,红红的线像一条条蜈蚣般盘在七七的脸上,真是恐怖莫名。此时,七七浑身开始颤抖,头也埋得更深了。方老汉不禁双目泛红,轻轻抽泣起来。魏求喜冷笑道:“以蛊治蛊,放一手,留一手,果然好手段。”方老汉听魏求喜话中有话,似乎有门,连忙道:“请老人家救救我家七七。我这里给你跪下了。”说完就跪了下去。“老人家,你这是,这是何苦。”魏求喜连忙拦住道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,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,这两个人都是用蛊的高手,并且那个瞎眼老头更厉害,只是,他似乎并不是诚心帮助你们,而是……”说完,魏求喜话锋一转,盯着七七看了半天,缓缓道:“你多久没有剪头发了。”七七被看得有些发毛,往爷爷的背后挤了挤,方老汉想了一会,忽然道:“对啊,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剪过了!”方老汉忽然一拍大腿,喃喃道:“对,三年了,自从出事以后,就没有剪过了,我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点呢?”“你过来。”魏求喜向七七招了招手,七七看了爷爷一眼,才缓缓地走了过去。魏求喜用手在七七的右脸和长发上来回摸了好一会,忽然用力一扯,七七一声尖叫,整个头发居然被魏求喜连根一起扯了下来,眼前的一切,却让方老汉和魏宁看得目瞪口呆。原来七七的头皮上居然盘旋着无数的红色小虫,它们在不停地蠕动,看得方老汉和魏宁头皮发麻,魏宁甚至别过头去,开始作呕。“果然不出我所料,是在借壳养蛊!好阴险的手段!好狠的心!”方老汉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道:“求老人家务必救救我家七七啊!”“把那人留给你的药水拿来。”方老汉连忙出去拿来一个白色的瓷瓶,魏求喜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长的透明长针刺进瓶中,然后拿出来仔细看了看,又闻了闻,点头道:“果然是尸油!”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我估计,那个你所谓的师父并不是什么好人,他只是在利用七七,因为七七乃是阳间无常,本身便是至阴至纯之体,乃是这个世间最适合养蛊的所在,所以,你那个师父可能看中了七七的身体,想借七七的身体养蛊,所以传了七七一些‘道术’,其实都是一些养蛊的邪术,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,也许他们原本就是一伙的,串通起来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七七的那个所谓师父。”方老汉吓得魂不附体,道:“求师父务必显神通,救救我家可怜的七七。”魏求喜摇了摇头道:“这些蛊并没有成形,所以如果要消灭它们的话,会很容易,但是这样一来,七七作为蛊的宿主,肯定也要死,所以我无能为力。”方老汉连忙跪下来,磕头道:“求师父指点迷津!”方老汉活了大半辈子,精明着呢,他知道,魏求喜既然能够识破,便定然有破解之法,可能是自己的诚意不够,于是,诚恳地说:“只要能够救七七一命,我愿意倾家荡产,大师尽管开口,就是砸锅卖铁,我也愿意。”魏求喜叹了一口气道:“老人家,并不是我不想帮你们。只是。唉……这样吧,我给你指条路,能不能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。”方老汉顿时叩头如捣蒜,道:“求大师指点。”“去那。”魏求喜往西方一指。“哪?”“那。”“你是说那?”魏求喜点了点头,道:“这天下能够解此蛊的人,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。”“但是……”“你觉得你现在还有选择吗?”“去那,去那。”方老汉站了起来,喃喃道:“真的要去那吗?为什么我七七的命这么苦!”说完抱住七七,一时间老泪纵横。“唉。”魏求喜叹了口气,“并不是我不想帮你,实在是惭愧,再说了,我自己现在也是……”方老汉似乎丢了魂魄般,没有听进去魏求喜的话,喃喃道:“真的必须去那吗?可不可以不去……”魏宁虽然不知道爷爷和方老汉口中的那是哪?但是听方老汉的语气和脸上恐惧的神色,心里也想得到,那不是什么好地方,说不定还异常凶险,否则,方老汉明明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,但是为什么仍然迟迟不肯带孙女前去呢。“多谢老人家指点,我再回去想想……”方老汉木然道,带着孙女走了出去。方老汉走后,魏求喜对魏宁道:“明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,我还有点事,可能过几天再回去。”“为什么?”魏求喜苦笑道:“把人家的喜神弄丢了,我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。”“我也要去。”魏求喜摸了摸魏宁的头道:“这次你就不要去了,回去以后,要好好孝敬你娘,好好读书。”“不要,我要学赶尸,带着一串喜神招摇过市,那才帅。”“呵呵。听话,睡了,明天早点回去。”“不要,我要去赶尸,我要去捉鬼。”魏宁跳了起来,学着魏求喜画符的动作手舞足蹈。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,照在魏宁红扑扑的脸上,他的神色如此安详,不知道在做着一个怎样的美梦,睡在一旁的魏求喜静静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孙子,用手轻轻抚摸着他乌黑的头发,过了好久,忽然一滴清泪滴在了魏宁的脸上,魏宁胖嘟嘟的小手以为是一只蚊子,顺手一擦,然后嘟囔了一句梦话,转过身子,继续他的美梦。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想到,今日一别,他们爷孙就再无相见之日了。第14章草鬼婆第二天,魏求喜交代了魏宁一些路上小心的话,给了他一些路费,便送魏宁回家。魏求喜和方老汉告别时,看见方老汉双目通红,显然一夜未睡,还在思考着魏求喜昨晚的提议。魏求喜叹了一口气,匆匆上路。从官庄到沅陵一路九曲十八弯,魏宁第一次独自上路,不免心中有些忐忑,幸好走的是水路,船家开得不快,到了中午才施施然靠岸。这几日魏宁跟在爷爷身边赶脚,经历了若干奇异之事,上了船后,魏宁由于连续几天精神都高度紧张,结果凉风一吹,河水一晃荡,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来,迷迷糊糊之间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“小家伙,到地头了,还不起来。”船家把魏宁叫起来。魏宁起身往四面一望,完蛋了,这里自己从来没有来过,心里开始紧张,问道:“这是哪里?”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,看上去应该是船家的内人,仔细打量了魏宁一番,道:“这里是张家湾了,再过去就要没有水路可走了,你要去哪里啊?”“完了,睡过头了。”魏宁心想,忙问道:“我要到陆家坡上岸的,怎么……”“陆家坡已经过了好几里路了,你怎么就睡着了呢?”中年妇女道:“你要去陆家坡的话,得自己往回走,过了十字坡就是了,你家在哪?”“不是,我要去袁家坳,请问怎么走啊?”“哦,袁家坳啊,这还巧了,你往那走,翻过去就是了。”“真的?这么巧?”魏宁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省了好几里路的脚程,连忙道了声谢,沿着船家指定的小路走去。魏宁走后,一直没有说话的船夫开口道:“我说孩子他娘,你怎么指那条路给那小孩子走啊。”“他去袁家坳,那条路不是最近吗,翻过去就是了。”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,你也知道,那条路黑,一般人都不往那走的……”“嘿,当家的,看你年纪一把了胆子还这么小,大白天的,怕啥,放心,我看那小子机灵着呢,没事。”船夫叹了口气,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离开的方向。“这都是什么路。”魏宁一边走一边抱怨,也难怪,这路似乎很久没有人走了,已经有些看不出道了,布满了荆棘,魏宁随手挥着一根长棍,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。午后太阳很大,魏宁身上又忘了带水,喉咙里面开始冒烟,只想尽快走回去,抱着屋前面那口凉井喝个痛快。魏宁看见前面有个凉棚,可能是当地人修来给赶路人休息的,魏宁加快脚步,想进去休息一下。凉棚里面有三个人,一名中年人背着包袱,看来也是赶路人,手中拿着一个茶杯喝得正爽;一名妇女搭着小板凳坐着,前面放了好几个茶杯,身边放着一个大茶壶,旁边还架着一个小火炉,上面煮着几个茶叶蛋,看来是做生意的;还有一个睡在地上的老人家,衣衫褴褛,手中一根竹竿不停地点着地面,眯着两只眼睛养神。在湘西,这种卖茶的小摊是随处可见的,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遇到,魏宁心里顿时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,三步并作两步上前。可是没有等他走到小摊旁,那个乞丐般的老人便伸来竹竿,有意无意地使了魏宁一个绊子,魏宁瞪了他一眼,懒得跟他计较,对卖茶老板说:“大娘,麻烦给我也来一杯茶。”卖茶的妇女递给魏宁一杯茶,魏宁连忙一口气喝了下去,虽然味道有些怪,但是只要能够解渴就行。魏宁又要了一个茶叶蛋,准备在路上边走边吃。“就走了?”那个老年乞丐忽然道:“现在的小孩子,看见老人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扶一把,真没有同情心。”魏宁脸色一红,暗暗叫了声惭愧,走到乞丐身边,伸手就要把他扶起来,没想到这乞丐看起来蛮轻的,可是却奇重无比,魏宁连使了几下劲才勉强将他拉了起来。将乞丐拉到凉亭中坐好后,魏宁想了想,把身上的那个茶叶蛋递给了老人家道:“爷爷,这个留给你吃吧,我还不饿,再说也快到家了。”老乞丐顿时眉开眼笑,道:“嘿嘿,不错不错,还知道尊敬老人,有出息有出息!不过这个茶叶蛋我不吃,我虽然年纪不小了,但是还不想死,草鬼婆的东西,我胆子小,不敢吃。”此时,那个中年人、卖水的老板和魏宁三人同时脸色大变,魏宁大叫道:“爷爷,爷爷你说什么,她,她……是草鬼婆?”那中年人更是夸张,连忙将手伸进喉咙里面抠挖,不一会,吐出一大堆水草一般的东西,上面一个蚕豆大小的绿色小虫,在草堆中不停地扭动。魏宁连忙有样学样,也学着那人往喉间抠挖,不一会也吐出一大堆水草和一个绿色的小虫。那妇女狠狠地瞪了乞丐一眼,恶声道:“王驼子,我和你前世无怨今日无仇,你为何坏我好事?”王驼子懒洋洋地道:“你和谁有仇要害谁和我无关,但是这个小朋友我喜欢,我收他做弟子了,你害不了的。”妇女跺了跺脚,恨声道:“好你个黄皮老不死的东西,你坏老娘的好事,老娘跟你没完,走着瞧。”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摊子,径直走了。王驼子懒洋洋地捉着身上的虱子,对那草鬼婆丢下的狠话熟视无睹。此时那中年人走上前去,深深地作了一揖道:“小生进京赶考途中路过此地,没想到差点葬身在此,多谢老人家和小兄弟施以援手,才得保小生周全,小生这厢有理了。”晕,进京赶考!这是什么年代了,都民国了清朝科举制度早就废除了,这个人是读书读傻了吧!魏宁看了看这中年人,模样也算周正,但是脑子就……读书当真害死人啊!“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,为兄回家定为小兄弟立上长生排位,日日香烛相供,以报小兄弟今日之恩典。”“我叫……”魏宁还没有说完,王驼子的竹竿狠命地打在了他脸上,把他下面半句话给打进肚子里了。“干吗!”虽然刚才王驼子救了他一命,但是这一下子,也让魏宁有些恼怒。王驼子翻着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,怪声怪气地道:“你这叫尸鬼,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?我都说了这是我徒弟了,你干吗还打他主意,是没有死透还是怎么,想再进去蹲个年还是怎么着?”魏宁浑身一激灵,暗道:难道这个中年人也是……中年人虽然被识破了身份,但是仍然风度翩翩,含笑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小生告辞了,老先生得此高徒,真是可喜可贺,小生来得匆忙,未备齐大礼,来日定然补上,小兄弟,愚兄就此告辞。”说完一拱手,拂袖离去。预览时标签不可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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